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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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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青丘狐話那個副本裏,榮嬌有句話說錯了。

牽心蠱並不是只要用了就必被反噬的惡蠱,而且副本對它的分類也沒出錯。它的的確確是一種情蠱,最情蠱的情蠱。只不過那個副本裏的所有人,都把它用錯了。

它唯一正確的用法就是將母蠱下給愛人,子蠱下給自己。因為足夠支撐起這種情蠱的愛意,從來都不是“我愛你,我要你必須屬於我”,而是“我愛你,所以我希望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奉獻。

太多人都只在意它那能令子蠱宿主無條件“愛上”母蠱宿主的特殊能力,因而把它當做得到思慕之人的利器,叫人像楊印那樣,瞬間就突兀地愛上了。

可事實上,當它被“正確地”使用時,這蠱下了沒下,其實是看不出任何異常的。因為能夠撐起這種情蠱而不被它反噬的愛意本身,就已經比它創造出來的那虛假愛意深刻得多得多。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麽多年,她都從沒意識到穆塔早就在他們之間下了牽心蠱,因為他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很喜歡她,予取予求,她想對他怎麽樣他都甘之如飴毫不反抗……

她甚至都沒好奇過他給她下的那是什麽蠱。因為她知道,不管那是什麽,穆塔都絕對絕對不可能給她下對她不好的蠱。

她是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的呢?

大概是看到牽心蠱的簡介,發現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一種蠱,並且那個預知對方即將遇到危險的能力和他的那個實在太像了。

然後就想起,回憶起那個他親手殺了她的記憶碎片時,他的幾乎處於應激狀態,那麽不顧一切地想要從她身邊逃離、保她安全,結果她喊了一句“站住”,他竟真的站住不動了。

所以出了副本之後她問起現實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牽心蠱,他說沒有,但她看得出來他在說謊。

再然後,最後那個副本的第二次循環,她又想揮刀剖心時,他抓著她的胳膊,情緒那麽崩潰。她說“你放開我”,他也真的放了。

如果他能拒絕,他肯定不會放手的。

事實也是,他放開了她的手臂,但緊接著就將她手中的刀刃攥住了。

——她說的是“放開我”,刀子不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不算是“我”。

那時候她就完全確定了。

果不其然,隨著她擲地有聲的命令話音落地,一直像個既溫柔又霸道的懷抱一樣束縛禁錮著她的風瞬間便放松了。

她立刻撕下一塊衣襟,拽過他那只流血不止的手臂,迅速加壓包裹。

他對包紮傷口的痛恍若未覺,依舊單膝跪在她身前,仰頭註視著她,眼底裏有未消的震驚,還有某種覆雜的情緒,混雜著擔憂、惶恐、無助、依戀……很多很多。

他知道他自己選定的神明與主宰者想要留住他。他領情,受用,並且多多少少地有點期盼她真的能夠留住他。但同時他的理智又讓他覺得,她只是一個弱小的普通人,她做不到的。所以又怕她太執著於想留住他,太偏執魯莽,最後導向最糟糕的結果。

同時還有點緊張於一直以來關於牽心蠱的隱瞞被識破,怕她感到不適,討厭他擅自這樣做。

“值得這麽驚訝嗎?以你撒謊的水平,會被我識破,這不是再正常不過?”

對他覆雜糾纏著的情緒,她可能比他自己都更體會得清楚,於是伸出手來遞給他,在他臉頰頸側寬慰地撫摸。

“沒關系,我明白你為什麽下了牽心蠱之後不告訴我,不會怪你的。”

“因為把自己的一切拱手奉上,這禮物實在太重,一般人很可能不敢要,不敢負這個責。尤其還是你這種和噬神蝶深度綁定、有一定危險性的‘大禮’。”

“你怕我覺得有壓力,怕我不願意你付出到這種地步,這麽卑微沒自我。——畢竟,作為母蠱的宿主,只要我不想接受,一動念就能把它解了。”

“你多慮了,我不會解掉它的。今天不會,以後也不會。”

“相反,我真的很慶幸你是個癡心到這種程度的傻子。”

她瀟灑地抹去臉上未幹的幾滴殘淚,頗為強勢地捏著他的下頜把他的臉一擡,四目相對,露出一個自信又明麗的笑,甚至有幾分囂張的意思。

“畢竟,要是沒有這個,想在這種時候拽住一個像你這樣死軸傻犟又犧牲精神過於強烈、而且還武力值太高的家夥,還真不太好辦了。”

“你剛才說什麽來著?之前那麽多次,我讓你看著我赴死是因為情勢所迫沒有辦法,所以你不怪我。這次也是一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我也不能怪你?”

“不,我會怪你的。因為你說的‘沒有辦法’只是你以為沒有辦法,難道你以為的就一定是你以為的?!”

“——是,對抗小蝴蝶這件事上你一直都是孤身作戰,它在你的身體裏,沒人能幫你分擔。這麽多年,你獨慣了,習慣全都一個人扛著,這不怪你。”

“但你有沒有想過,在無限世界這個案子上,雖然有機會回溯時間的人只有你,但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為解決它而努力的人很多,可以與你並肩作戰的人也很多。”

“你可以不信任其他人,但你至少應該信任我。而不是潛意識裏就把我當成一個柔弱的、需要你保護的、做不了太多事的螻蟻一樣的普通人類。”

“你不能一邊讓我主宰你,叫我姐姐,叫我主人,一邊又從骨子裏小瞧我。”

“初次見面,我說我和爸爸媽媽是來帶你走出那個永夜禁地的,當時你沒回答,但是我看得出來你不信,你覺得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後來呢?”

“第二次見面,你害怕自己再次發狂,寧願留在那蹲監獄。我說你不會的,我保證你不會再失控了。你還是怕,對自己沒信心。可是後來呢?”

“我說你不是怪物,你非覺得自己是,我說你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的,你覺得我是在說好聽的寬慰你。可是後來呢?至少在咱們家,在我身邊,你就是可以正常生活,不是麽?”

“這麽多年,你認為不可能、沒辦法的事,我做到的還不夠多嗎?嗯?”

“所以你為什麽到現在還沒學會,在你覺得沒有辦法了的時候,開誠布公地跟我說說,來問問我?!”

“在副本裏你說你扛不住了受不了了,求我替你承擔一下那個最痛苦的角色,我還挺高興的,覺得我們家犟驢終於長進了。結果呢?進三步退兩步,又給我出溜回去了?!”

她字字句句地數落著,每一句都像是指責,但每一句又都不是指責。

他安安靜靜地跪在原地聽著,乖順地靠著她撫摸他的掌心,眼簾微垂,幽深無光的眸色顯露出無力與迷茫,顯然他到此刻也還是不覺得這重覆了千萬年的死局有什麽更好的破局之法,但他不打斷,也不反駁。

他甚至享受這樣被她數落。因為每一句數落都是在乎,都是舍不得。

哪怕到最後還是少不得用命去填,能再最後聽聽她的數落,也挺好的。

——這既一片癡心又缺乏求生欲、只顧著享受她的在乎不舍情感流露、對她言語中暗示著的保他性命的方法好奇心寥寥的熊樣,直接把她給氣樂了。

“嘖,我還給你罵爽了是麽?”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毫不客氣擰了他一把,拍拍他的臉頰,示意他提起精神來好好聽著,“聽好了,現在我來告訴你,為什麽我說你以為的就只是你以為的,為什麽我總能做到你以為不可能的事。罵你死軸傻犟,你到底傻在哪了。”

“重覆了這麽多遍,拼了命地做出了這麽多嘗試,你難道就從沒發現,還有一種情況是你自始至終都沒嘗試過的?”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疑惑的神色。

“每次你刷回來,無限世界都已經因為爸爸當年的犧牲而存在針對法師的壓制了。然後你每攻擊它一次,這種壓制就越強,直到最後發展成現在這樣,你能用出的法術殺傷力只是現實世界中的一成。”

“也就是說,你只知道法力被壓制的情況下,即使是最開始那種最輕的壓制,你也不可能在不自爆的情況下摧毀它……可如果是真正全盛狀態的你呢?你從始至終都沒試過,在完全不受壓制的情況下跟它打一次。”

這話出來,穆塔的神情卻是更加疑惑了:“可是……”

可是淩翎的時光機最多就只能回溯七年時間,註定沒法將他送回黎朔還沒有犧牲的時候。無論怎麽重新來過,那因黎朔而產生的壓制都是必定一直存在的?

黎明卻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解釋,打斷了他將要出口的問題,說的卻是:“知道嗎,其實你沒有低估靈擺,你低估的是我。——她對你的法術抵抗力不怎麽樣,也不是她先醒來叫醒的我。是我在你離開後不久就醒了,她是被我弄醒的。”

她直接將早先於靈擺私下秘密聯系,提前安排好的一切都對他說了。

“我多了解你啊,看你那整個人氣場都不對了的作死狀態,我就知道,謔,這是要給我憋個大的。”

“所以,既然我早就猜到了您老人家要憋個大的,而且十有八九是要自我犧牲把命填進去的那種,你猜我為什麽沒有一醒過來讀完你的記憶就立刻追過來薅住你?”

“想想我剛才跑得喘成那個樣子。你猜,這段時間我幹什麽去了?”

“你再猜猜,既然我早就知道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絕對跑不了,你不可能有機會真去赴死,那麽從剛才開始,我又為什麽要耐著性子聽你嗶嗶那一大堆血色浪漫BE美學的屁話,本來不想哭硬被你煽情煽得哭一鼻子,丟人現眼的?”

“也包括現在,我為什麽非要站在這逼逼叨叨地數落你,喝著涼風給你講道理,而不是把你揪回屋裏去慢慢教育呢……”

“你猜,我是在等什麽?”

話到此處,猝不及防地,四周突然騰地一下全黑了。

但黑暗之持續了一瞬,緊接著就又恢覆了。

是對面研究所大樓最頂上的一盞巨大球形燈。這裏是地下城,沒有自然光照,廣場這一片的主要光源就是那個。剛剛它突然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又再閃了第二次、第三次。

“好,現在我等到了。”她臉上勢在必得的笑容越發真實了三分也安穩了三分,微微點頭說。

穆塔怔楞著,完全懵了。

然後他就聽見,地下城的全局廣播突然響了起來,一個知性而清冷的女子聲音響起。那是一道他很熟悉的聲音,他重新來過多少次,就聽到過多少次。

“所有研究團隊成員請註意,我是淩翎。現因特殊情況追加緊急任務,所有研究人員立即結束休假,返回各自崗位。”

“重覆,所有研究人員立即結束休假返回各自崗位,緊急任務,緊急任務!”

然後便是警報般的鈴聲。

回蕩的警鈴聲中,他們腳下的研究團隊生活區大樓瞬間震蕩起來,密集的腳步聲響起,緊跟著便是一股股人潮從幾個出口沖出,紛紛奔向廣場對面的研究室。許多人一邊跑一邊在將研究服往身上披,更有甚者刷牙刷到一半,是叼著牙刷沖出來的。

短短幾分鐘,對面研究大樓所有房間的燈光悉數亮起,整座研究所進入高速工作狀態,無數不知名機器運轉的轟鳴透過墻壁,仿佛整座樓都在共鳴,燃起的燈火將地下城的穹頂都照亮了。

黎明依舊沒有給他解釋,踏著科研人員重返戰鬥崗位的餘韻,她舉步走向天臺面向廣場的那一側。

像將軍眺望戰場那樣,她擡起一條穿著軍靴的腿踏在天臺邊緣突起的石臺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耳麥。

下一秒,她的聲音接替了淩翎,在廣播中響徹整個地下城。

“我是無限世界關停計劃前線總指揮黎明,‘明日之鑰’計劃及‘抱薪’計劃下屬所有作戰人員,聽到廣播後立刻到中央廣場列隊集合!”

“重覆,地下城內所有作戰人員,聽到廣播後立刻到中央廣場列隊集合!”

命令一下,本就面積不算巨大的地下城再次因為眾人的腳步而震顫起來。

不多時,三百多名身著黑色野戰服的戰士便在樓下的廣場中央列成了一個整齊的黑色方陣。每個人都是身姿筆挺軍容整肅,遠遠看去,竟像是三百多桿隨時刺入敵人心腹的悍利長/槍。

“嗡——”

隨著一道電流音響起,廣場上的一塊大屏幕驟然亮起。屏幕上是一個直播畫面,穿著西洋鬥篷的混血催眠師端坐在畫面中央,精美的水晶靈擺正在她的指尖左右搖蕩。

頃刻之間,滔天巨浪般的記憶洪流同時湧進三百多名戰士的腦海中。

巨大的信息量裏,有人震驚,有人惶惑,有人悲痛,也有人不禁面露絕望,但沒有人因此崩潰退縮,方陣依舊整齊,依舊莊嚴肅穆。

“同志們,戰友們。”

隨著黎明的再次開口,所有人齊齊舉目仰望,震驚惶恐悲痛絕望都在這一刻突然隱去了,他們克制著一切望向高樓上的指揮官,等待著下一步的命令,像看著一個希望。

“現在你們已經共同見證了何為所謂‘緊急情況’。但我想說的是,我將你們集合起來,絕不是要你們和我一起見證恐懼或者絕望。相反,你們都應當與我一樣,在此刻感到激昂,感到榮幸。”

“在一次次的末世之戰中我們無人放棄。在一次次的輪回中,肩負著最艱巨任務的戰友也為我們堅守到了現在這一刻,讓這一切成功地推進到了今天。讓我們能有機會集合在這裏,來共同拼搏一個真正的希望。”

“就在方才,研究所的淩翎博士已經經過嚴密的計算後確定,‘明日之鑰’行動組目前成功帶到此處的134張芯片所承載的算力總和足以抹除世界中樞多年以來添加的諸多關於限制法師能力的法則。”

“現在,科研部門的戰友們已經奔赴了他們的戰場,正全力以赴改寫芯片中的內容。”

“當他們的戰役結束,接下來就將會是屬於我們的戰場。”

“我們將以‘明日之鑰’計劃134名戰士為先鋒,‘抱薪’計劃全部成員為策應,向世界中樞發起最後的沖鋒。不惜一切代價,確保將134張芯片全數插入到世界核心當中。”

“屆時,我們最強大的戰友將拿回他真正的力量。我們將一起讓這個一直都在小瞧我們、把人類肆意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混賬異空間好好看看,堅持到了現在的我們,到底有多強!”

“同志們,今天必將是所有輪回的終點,我們必將共同托舉起6月29日的太陽!”

“眾志成城者必勝!永不言棄者必勝!”

鏗鏘有力的動員聲中,她目光灼灼,地下城換氣系統吹出來的風拂著她的頭發與軍裝,獵獵作響。

接著便是山呼海嘯又萬眾一心的回應——

“必勝!”“必勝!!”“必勝!!!”

三呼必勝之後,研究所的後勤人員推著運送物資的平車沖出來,開始給即將上陣的戰士們分發各類武器防具,發稍後射出芯片的專用槍……

黎明收回一直踩在天臺邊緣的腿,抓一把被風吹亂的短發,轉身含笑看向穆塔。

從她開始做戰前動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起身跟了過來,落後她幾步距離靜立在側,俯瞰著這不知何時安排起來的緊密配合,這氣勢磅礴的團結一致,這普通人的英勇。

久久難以回神,仍舊處於震撼當中。

黎明於是走過去,拍拍他的腰側:“怎麽樣,和大部隊一起作戰,有戰友的感覺,是不是比當孤膽英雄爽?”

她牽起他的一縷長發將他拉向她。

因為身高的緣故,當他們都站直身體的時候她不得不稍微仰視他,論戰鬥力,自然也是他更強,但不知怎麽,在這樣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總似乎是他們之間更強勢的那一方。

而他似乎也覺得,理所應當就該是這樣。

“現在你明白了吧?——這一次輪回確實是你的巫神終於肯為你睜眼了,但他給你的垂憐從來都不是讓你遇見茹音,而是讓你終於在最恰當的時機,遇見我。”

他不禁笑起來,低頭握住她牽他頭發的那只手,垂眸將臉頰埋到她的掌心裏,蹭蹭。

雄獅俯首,像大貓一樣。

不過他很快就又擡起眼,流露出一些擔憂與不安,開口剛要說話,就被她豎起一根食指按在了嘴唇上。

“停,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麽。”

“是,這個作戰計劃是很危險,不光是你即便全盛狀態能不能成功拆得了那大腦花的問題,必須134張芯片一張不少發射進去,確實沒人能保證百分之百能成功……”

“所以。”她轉頭向旁邊當了半晌背景板的第三個人招呼,“茹音,接下來我們沖鋒的時候,你的任務是跟在他身邊給他護法。”

“如果我們失敗了……那就執行B計劃,按他之前吩咐你的那樣辦。”

茹音丹雅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幕弄懵了。先是看著他倆搞生死離別,跟著哭了一鼻子,然後突然又一個神轉折,緊跟著氣氛就突然燃起來了。整個過程都沒她啥事,但她硬是心情跟坐了過山車一樣。

此時突然被黎明點名,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只呆呆楞楞下意識點頭答應。

黎明見她那表情不禁莞爾,也沒多說,只轉回頭又問穆塔:“怎樣?這樣可以安心了吧?”

穆塔略有些詫異,似乎不明白一直無論如何都不許他自我犧牲的人這會兒怎麽又如此輕易就接受了B計劃是讓他去犧牲。

“不明白嗎?其實我從來都不是不能接受你犧牲。爸爸媽媽可以為了守護該守護的人犧牲,你和我為什麽不行?”

“如果我的計劃失敗了,不得不用上你的計劃,那時候我肯定也已經光榮了。到時候你我的名字會肩並肩被刻在紀念碑上,就像爸爸和媽媽一樣。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她微仰著頭看他,指尖勾勒過他的臉頰,像在摩挲心愛的寶物,話說得很是真誠,“從頭到尾,我不能接受的都是你甩開我,選擇獨自去犧牲。——而且還是有可能避免的犧牲。”

“我費這麽大勁不是來見你最後一面的,我是來帶你回家。”

“之前我去教團臥底時你給我發的那大幾百條信息裏不是說了嗎,說我不在,房子還是那個房子,但沒有在家的感覺了。所以說,你對家的定義不是咱家那套房,是我,對吧?”

“所以無論是同生還是共死,都可以算你跟我回家了。唯獨你把我推開,自己去赴死不行。”

“再所以,我可警告你,你千萬別給我搞出來個我們前期的輔助打成了,結果你拆腦花時還是和腦花同歸於盡了的爛尾神操作!我不接受!你敢一個人死這兒我就敢把你開除家籍,我絕不允許我的家裏出現第三本烈士證!”

前幾句說得還頗為溫柔深情,結果到了最後一句畫風突變,開始勁兒勁兒地威脅上了。

聽她這樣警告,穆塔禁不住笑了出來。

這才是黎明。風味非常正。

一邊笑著,他一邊俯身環著她肋下將人抱了起來,用身體托著將她舉高,然後像依戀神明的信徒一樣仰著頭把臉埋進她的頸窩懷抱裏,姿態像一株植物虔誠地攀向光明。

黎明完全不覺得旁邊還有個吃瓜觀眾有什麽,大大方方地把胳膊腿全纏他身上,像個考拉似的掛在他胸前摸著他的頭,想想還不放心,不由嘖了一聲。

“不行,我還是不夠踏實……你這家夥前科劣跡太多了……”

“要不這樣吧,雖然正常來說大戰之前說這話不怎麽吉利,但反正您老人家從來也不是什麽‘正常情況’,對你可能正好以毒攻毒……”

“竹子,打贏這一仗,回去我們結婚吧!”

把臉埋在她懷裏正蹭得沈迷的人一聽這話差點直接一激靈,頓時擡頭,表情裏沒什麽喜的成分,主要是疑心自己聽錯了、這夢太美不敢信的震驚。

黎明立刻擡手掐著他腮幫子揉了兩圈,破壞掉了這個傻缺似的表情。

“不是,你驚訝什麽啊?我都讀了你記憶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對我是怎麽個心情?——哦你到現在都還以為我對你就純是親情加憐憫呢是嗎?來來來我給你迅速答疑解惑一下,其實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的那個很重要的事就是這個……”

用了幾分鐘時間,她終於給自家這同時集心思過分細膩和又軸又犟一旦認準了誤會就轉不過彎來於一身的神奇寶寶把最開始那一世捋了一遍,將那奇妙的雙重誤會掰扯清。

“所以說,我覺得以咱倆這情況,就大可以不用浪費時間走那個告白戀愛求婚結婚的流程了吧?一步到位吧,直接打結婚證。”

“怎麽樣,這個當做吊在犟驢眼前的胡蘿蔔夠有誘惑力了吧?夠你把求生欲拉滿了吧?”

“問你話呢,你那什麽表情,怎麽跟夢游一樣?”

穆塔楞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徹底回過神來,繼而就是難以言述的情緒激動,眼尾瞬間紅了,然後猛地一頭又紮回了她的頸窩裏,也不吭聲,埋在那使勁點頭,點得跟內置了個電動機一樣。

激動了好半晌他才重新平覆下來,想起眼下還有一場硬仗,俯身把人輕輕放回地上。

正準備下樓去跟大部隊匯合,一轉頭就看見不遠處一臉懵逼、震驚、“霧草我知道我現在應該裝小聾瞎但我就是好想繼續嗑”的茹音,以及還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龔行。

黎明立刻不滿意了,胳膊肘使勁沖自家新晉未婚夫的腰眼就懟了過去。

“瞧瞧你幹的好事!我們134張芯片都得到位,人手正不夠呢,你還給我整出個非戰鬥減員?!”

“趕緊的,把這貨給我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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